“嚴寒把大地凍裂了。人的手被凍裂了。天再冷下去：水缸被凍裂了；井被凍住了。”70多年過去了，《呼蘭河傳》里的呼蘭河兩岸仍然是如當年一樣的冰天雪地。

呼蘭河西岸有個小城叫蘭西。在整個東北經濟下滑的背景下，一直是貧困縣的蘭西被大勢裹著艱難前行，大量人口外出謀生計。

每年春節，蘭西的迎賓大道上都會豎起一塊牌子，上面寫著“熱烈歡迎在外打拼的蘭西人回家”。也只有過年時，蘭西縣城的餐飲店才會紅紅火火，燒烤店更是會排起長隊，因為外出的人都回家過年了。

多年來，蘭西這個小城面貌基本沒什么變化，直到近幾年，才開始陸續出現很多新建筑——那是當地開發商建造的新樓盤，購房主力是那些外出打工人員。

去年春節，90度曾發表一篇題為《誰制造了東北貧困縣的樓市繁榮？》的文章，其中提到過去兩年蘭西迎來一場樓市發展小巔峰，甚至上演半夜排隊搶購房名額的場景。一年時間過去了，蘭西樓市熱度已然不在，新房市場失去了高峰時的繁榮，成交下降，反倒是二手房市場和租房市場相對穩定。

從繁榮到低谷：樓市早已不是話題

人是容易健忘的，尤其當社會節奏越來越快時，人們關注的新事物應接不暇。對于蘭西人來說，樓市已成為過去式，人們茶余飯后的消遣是刷火山小視頻。

買房不再成為大家關注的“話題”，背后的原因是買房熱情的大幅下降。一個事實是蘭西新房市場今年的成交大幅下滑。據當地一位業內人士介紹，蘭西縣今年的新房成交量下降大約60%，以某熱門樓盤為例，今年成交300套，去年成交約800套。

蘭西樓市相對簡單，沒有外來投資客，客群主要以周邊村屯的外出打工者為主，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市場，因此，單個因素對樓市的影響往往立竿見影。

一般來說，蘭西供應的樓盤每年大約四五個，由于前兩年樓市熱銷，市場被提前透支。2018年新房供應降低，這是蘭西新房市場低迷的一個重要原因。以天鴻國際項目為例，作為前幾年熱銷的明星樓盤，該項目總體量在2000套以上，但去年幾乎零供應。

據一位購房者描述，蘭西在售樓盤均價大約3000元/平米，供應少而且質量差，窗子還是多年前的白色塑料窗，小區幾乎沒有任何設計，建筑外立面也比較傳統，質量遠低于天鴻國際，這也導致大家的購房意愿降低。

像蘭西這樣的小城基本都是熟人社會，講究小圈子，“風向”對于個人決策的影響非常重要，花同樣價格去買一個相對較差的房子，這是大家都不愿意的事情，用老鄉的話來說就是“不甘心”，于是大家也就慢慢不再談論買房的事情了。

樓市仿佛一陣大風，吹過蘭西，如今再難掀起什么波瀾。

老年人愛買二手房

多年來，蘭西給人的感覺如同一潭死水，沒有波瀾，城市面貌老舊，街道年久失修，小城的格局主要是低矮的樓房和平房，蘭西的二手房市場主要以老舊小區為主，近年成交活躍度可以用緩慢提升來形容。

“購買二手房的主要是那些中老年人，年輕人一般不會選擇買二手房，嫌破舊。”從業一年多的中介玲玲告訴90度，蘭西人愛家鄉，在外努力拼搏，省吃儉用，心里想的是老了以后回家鄉享福，他們是二手房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。

老徐已年過花甲，在外打工多年，做的是白天睡覺、晚上替人看護院子的工作。去年底，他和老伴兒決定回縣城養老，托親戚尋一套二手房，要求性價比高些，冬季屋里熱乎些。

蘭西二手房區域分化嚴重。一個位置一個價格，不同區域和品質的房子價格會差很多。老徐親戚尋了幾套房都不合老徐的心意，要么價格合適但面積太小，要么面積合適但價格太高。

看過七八套房子后，老徐從中選了性價比最高的一套，面積60平米，價格9.5萬，這套房子不僅屋內暖和，而且就在縣城醫院旁邊，老徐覺得很不錯。

有意思的是，自從聽說老徐買房后，相識的幾個大叔大媽開始跟老徐打聽蘭西二手房的情況，覺得價格能接受，若是有合適的，也考慮買套房養老。東北的冬季天寒地凍，農村取暖全靠炕和爐子，年紀大了，日子難捱，能上樓養老是很多農村老人的心愿。

“陪讀”撐起的租房市場

老話講，人窮不能窮志氣，對于貧窮的蘭西人來說尤其如此，相對于排名倒數的經濟指標，蘭西教育在全省排名十分靠前。“小縣辦大教育、窮縣辦富教育”這是蘭西縣政府提出的口號。

年輕力壯的男人出去打工，女人在家里陪讀，這是蘭西的普遍現象。來自各個鄉鎮村屯的陪讀父母支撐起了蘭西的租房市場，可以說，蘭西的租房市場全都圍繞學校展開。他們的目標大多是考上升學率最高的蘭西一中，從而考上北大清華，依靠知識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。

小慧是一個陪讀母親，她在縣里租了五年房子，2019年將是她在蘭西陪讀的第六年，她兒子今年6月份升初中，這是極為關鍵的一年，小慧心里很擔心，就連逢年過節，也要求兒子每天學習至少兩個小時。據她講，只有考上一個好點的初中學校，將來才能考上蘭西一中，若是兒子進入實驗班，起碼能上個重點本科。

過了元宵節，小慧的老公就要去內蒙打工了，一般到年底才回來，每年能賺五六萬元。好在蘭西的房租不貴，一年租金最低5000元，稍好些的房子年租金大約7000元，若是面積稍大些，租金就要過萬，比較便宜的是平房，年租金約3000元。

據小慧介紹，她兒子班級共有42名學生，四分之三都來自農村，大部分都在蘭西租房子住。

在蘭西，租房這件事還比較原始，多數人都靠一雙腿去跑，一個個小區找，有的樓房窗子上會貼出租房信息，一般附有電話號碼。小慧住的房子就是通過這種方式租的。房子是一居，她睡臥室，客廳是兒子的空間，只能放一張小床和一個書桌。

越是貧困的地方，向上爬的通道越少，考上大學成了人們對子孫后代最大的寄托都說寒門再難出貴子，可是再難也要去做，因為沒有選擇。